米脂县名之探微

    米脂县地处陕北黄土高原，丘峦连绵，沟壑纵横，土质松散，十年九旱，水资源匮乏。最起码说，在旧中国，这里是穷乡僻壤。然而，这个经济极不发达的地方，却是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貂蝉的故里；却是率领农民起义军，转战大江南北，最终推翻了大明王朝而建立了大顺帝国的李自成的家乡；却是情韵并美，传唱不衰的陕北民歌的发祥地；却是英才辈出、文化积淀深厚、闻名遐迩的文化县。

    如此出美女、出英雄、出才子的地方，缘何我们聪慧的先民却要以“米脂”来命县名呢？当然，有其果，应必有其因。

    据清光绪《米脂县志·舆地志》记载：米脂“地沃宜粟，米汁如脂，故名”。现在的人们，对县名的认知，大抵亦持此说。可是，若细加推敲，似觉此说有些肤浅，甚至有点牵强。

    古人云：“仁者乐山，智者乐水。”他们对山水之“乐”，绝不只重其表，而是重在其本；绝不只重其形，而是重在其神。仅以“米汁如脂故名”，确有只见其形而不见其神之嫌。米脂产的小米好，其汁如脂，故将县名名之“米脂”。这种看法说法，恐怕黑豆、绿豆、西瓜、小瓜们也不会服气。

    再说，米汁如脂，就名之米脂县。那么，米色如金，为何不名之米金县？米粒如珠，为何不名之米珠县？难道只重其汁而不重其色其形么？如果是为了突出或是炫耀小米的话，我以为，“金”、“珠”要比“脂”珍贵得多。用“脂”显然比用“金”用“珠”逊色得多了。问题恐怕不在这里。

    况且，“地沃”一说，恐怕也其实难副，谁都知道，米脂多山梁，少平川，甚缺水，且土质松散，极易流失。水稻几乎不能种植，小麦、棉花之类，也只能是广种薄收，谈何“地沃”？要说是“地瘠”，那倒是八九不离十。

    至于“宜粟”之说，似乎凑合说得过去。正如，菊花可在秋风中绽放，梅花可在冬雪中吐香一样，粟（即谷子），可在贫瘠而缺水的土壤中顽强地生长。从这点上讲，“地沃宜粟”其实应是“地瘠而可粟。”

    事实上，谷子的适应能力、抗旱性很强。略微有点水分，稍微有点墒情，它就可以生根、长叶、结果。它比糜子、麦子、稻子、玉米之类的农作物顽强得多。无论是平川，还是高山的黄土地上，它将根须深扎地阴，用枝叶勇承天阳，在常常是又干又旱的环境中，艰难地采天地之灵气、纳日月之精华，经过艰苦卓绝的历练，最终结出丰满的谷穗，确是难能可贵。

    不经一番寒彻骨，哪得梅花扑鼻香？米脂之粟，不经过一番炼狱般的磨炼，怎能使它出于其类，拔乎其萃，其汁如脂而无与伦比呢？铁的事实，正好能证明米脂的粟是能在大艰难中创造大美的英雄。

    当然，粟不仅仅是能在大艰难中创造大美的英雄，它质朴、谦逊、胸襟广阔，还是精诚团结的楷模、奉献大爱的侠士。

    它没有荞麦的绰约，也没有糜子的洒脱，它没有玉米的魁梧，也没有高粱的挺拔，它只有朴实无华而细长的绿叶、矮小瘦削的身段，却能神奇地抽出沉甸甸的谷穗。秋天里，它总是把腰深深地弯下，像是在为滋养它的天地鞠躬，也像是在为抚育它的农人致谢，它质朴谦逊，绝不张扬。用至美无华、大爱无疆来形容它，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。

    粟去壳后，就是小米。小米的营养价值为五谷之最。男士食之而强健，女子食之而容美。小米粥还是产妇不可不用的大补。无论是旧中国，还是新时代；无论是达官贵人，还是平民百姓，人们的生存与生活都离不开它。据说三粒小米，可维系人一天的生命。即使是碗碗米粥照月亮，人们也不会因缺营养而面黄肌瘦。

    小米的药膳作用也很大。《名医别录》里说，小米“益肾气，去脾胃中热，益气”。《本草纲目》里说，小米“治反胃热痢，煮粥食，益丹田，补虚损，开肠胃”。小米是“肾之谷也，肾病易食之。降胃火，故脾胃之病者宜食之”。经常食用小米，常人能益寿，病者易康复。可以说，小米对人类，乃至其他的动物，有百利而无一害。如果说，儒家讲仁爱，墨家讲兼爱，佛教讲慈爱，基督教讲博爱，那么“小米教”践行的却是无私无疆的大爱。因为小米的全部，只是为造福人类、奉献社会。

    此外，小米还不仅可以独领风骚、独当一面，熬稀粥、捞捞饭；磨成面粉，蒸馒头、摊摊黄、做米茶等。还可以同几乎所有的粮食精诚团结，通力合作而满足人们的不同需求，如红豆、绿豆、黄豆、黑豆、豌豆、豇豆、扁豆等各种豆类，以及玉米、高粱、大米等，小米都能同它们混合食用，且能使其魅力无限而备受人们的青睐。比如黑豆，若使其单独为粥，则色不美，味欠佳，无香可言，一旦有小米结合，便顿异其趣，成为人们喜爱的香醇可口的“钱钱饭”。

    从这点上讲，小米简直就是能容纳百川的大海、能奉献大爱的侠士、能点化众生的菩萨。

    总之，小米差不多是人类所有的美德的集大成者。如果你真能了解它，它就能把你的思想带到一种崇高的境界。

    在我国的古代，有帝王谦称自己是“孤家”或是“寡人”，还有一种谦称是“不谷”。谷子是带壳的小米。小米因所含营养丰富，引申为品德高尚。帝王谦称自己是“不谷”，就等于说自己是一个品德不高尚的人，以此鞭策自己，努力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。

    小米，象征着品德高尚的优秀人才。“米汁如脂”者，自然是优秀之中的优秀。米脂，其实就是精英的代名词。由此说来，米脂县就是精英县之谓。

    因此，我们是不是完全有理由说，先哲之所以以“米脂”命县名，最起码有这样三重意思：

    一是表达对小米的敬畏。因为小米养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，它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极为神圣，人们感恩于它，故以此名之。

    二是表达米脂人极强的自豪感。米脂是出英雄、出美人、出才子的地方。只有这样的地方，才敢以“米脂”命名，才配以“米脂”命名。

    三是表达对未来的美好憧憬，米脂是孕育精英的地方，希望米脂的未来英才辈出，能涌现出许许多多其汁如脂的小米般的高素质的优秀人才，报效祖国，奉献社会，为造福人类而作出卓越的贡献。

    总而言之，我以为，以“米脂”命县名，正气、大气、锐气、豪气，其意蕴极为深邃，绝非只用“米汁如脂故名”那么简单吧？